第86章 风雪将至,人心未定

江雾裹着寒气漫过船舷,沾在谢卓颜的睫毛上,凝成细小的水珠。

她望着王羡之离去的方向足有半刻,直到乌篷船的影子彻底溶进灰白的天幕,才转身走向船头。

炭炉里的火光映得她玄色披风泛起暖红,腰间玉牌随着脚步轻撞,发出细碎的清响。

"这壶酒温得慢了。"陆九渊屈指叩了叩铜壶,壶身腾起一缕白雾,恰好裹住他扬起的眼尾,"谢姑娘站在风里这么久,手该凉了。"他说着便要起身添炭,却见谢卓颜已在他对面坐定,指尖正搭在酒盏边沿。

"你早算到王晓屏会以命相搏。"谢卓颜的声音像浸了冰水的玉,可指尖却在盏沿轻轻摩挲——那是她思考时的习惯,"王羡之要毁的不仅是武当族谱,更是江湖人心里那团火。

王晓屏跳下去的瞬间,那火反而烧得更旺了。"

陆九渊拨弄炭钳的手顿了顿。

炉中火星噼啪炸开,映得他眼底也有星火流转:"江湖人认的从来不是刀快剑利,是值不值。

王晓屏用命换个不亏,底下跪着的百姓、哭嚎的侠士,哪个没在心里替自己算了笔账?"他端起酒盏抿了一口,喉结滚动时声音放得更轻,"这把火,烧的是王羡之的体面,更是......"他抬眼望向北岸,那里隐约可见飞檐斗拱的宫阙轮廓,"有些人的棋盘。"

谢卓颜的玉牌突然发出极轻的脆响——她捏得太紧了。"曹正淳的东厂最近在江南收了三十船盐引,铁胆神侯的护龙山庄往金陵调了八百暗桩。"她盯着陆九渊杯中的酒,"你说他们迟迟不动手,真如你昨日书场里讲的试探圣心?"

"谢姑娘在六扇门当差时,可曾见过狗叼着肉骨头不啃?"陆九渊忽然笑了,折扇"唰"地展开,上面歪歪扭扭题着"天下第一说"五个字——是前日白展堂喝醉了硬要给他题的,"曹正淳要权,铁胆神侯要名,当今圣上却在御书房挂了幅无为而治。

他们不是不动,是在等......"他扇骨点了点自己太阳穴,"等圣上说准了。"

谢卓颜的睫毛颤了颤。

她从袖中摸出张密报,边角还沾着暗褐色的血渍:"黄九阴上月咳血三次,太医院的参汤灌下去跟喝水似的。"她将密报推到陆九渊面前,"三朝老臣要是走了,朝堂的秤砣可就偏了。"

陆九渊的笑意褪了。

他盯着密报上"黄阁老"三个字,指节抵着下巴缓缓摩挲——这是他推演时的习惯。"黄老头若去,曹正淳少了个能在皇上面前咬耳朵的,铁胆神侯少了个能压他军功的。"他突然抬眼,目光像淬了冰的剑,"可他们更怕的是......"

"天牢被炸。"谢卓颜接得极快,声音里带着锋刃划破丝绸的锐响,"前日寅时,刑部大牢塌了半面墙,关着的二十七个钦犯全没了。

更巧的是......"她顿了顿,玉牌在掌心攥出红印,"铁胆神侯的亲卫队恰好前夜调去了昌平。"

江风突然卷来,吹得炭炉里的火星四溅。

陆九渊伸手接住一粒将熄的炭,任热度灼得指腹发红:"朱无视若死,谢姑娘会信么?"不等回答,他便将炭丢回炉中,"那老匹夫当年在漠北被匈奴砍了三刀,爬了十里雪地找军医。

天牢那点炸药?"他嗤笑一声,眼底却寒得刺骨,"他怕是正蹲在哪个房梁上,看曹正淳跳脚呢。"

谢卓颜忽然站起身。

她的影子被火光拉得老长,几乎要罩住整艘船:"你总说江湖是棋盘,棋子要自己走。

可现在的棋子......"她望向江北,宫阙的飞檐在雾中若隐若现,"都沾了龙气。"

陆九渊也站了起来。

他替谢卓颜理了理被风吹乱的披风,动作自然得像相识多年的旧友:"龙气也是气,吹得旺了,能烧穿云。"他指了指船舱角落的书筒,"等我把天牢奇案编成话本,茶馆里的老头能把朱无视的肠子都扒出来讲——到那时......"他的声音突然低下去,"圣心,也就不那么难测了。"

谢卓颜望着他的眼睛。

这个总摇着折扇说书的男人,此刻眼底翻涌的不是江湖的烟火气,是能烧穿朝局阴云的烈焰。

她突然伸手按住他挂书筒的腰:"你要的天下第一,怕不是说书人的牌匾。"

"谢姑娘聪明。"陆九渊退后半步,弯腰拾起脚边的酒坛,"但聪明人都知道......"他将酒坛轻轻一抛,谢卓颜本能接住,坛身还带着他掌心的温度,"酒要温着喝,局要慢慢布。"

江雾不知何时散了些。

远处传来打更声,"咚——咚——"敲了九下,已是戌时三刻。

陆九渊望着对岸的客栈方向,那里隐约有灯笼的光在晃动,像几点不安分的星子。

"该靠岸了。"他提起书筒就要下船,却被谢卓颜叫住。

"岳灵珊今日晌午到了同福客栈。"她把玩着酒坛上的红绸,"问林平之的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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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九渊的脚步顿了顿。

他回头时又恢复了说书人的笑意,折扇敲了敲书筒:"谢姑娘这消息,可比六扇门的飞鸽快多了。"

谢卓颜没接话。

她望着陆九渊登岸的背影,听着他的脚步声混进客栈的人声里,忽然低头看向酒坛——红绸下压着张纸条,上面是陆九渊的字迹:"明日书场,讲华山小师妹寻夫记。"

客栈的灯笼突然晃了晃。

有个青衫少女的影子从窗纸后闪过,发间的玉簪撞在窗框上,发出清脆的"叮"一声。

青石板上的积雪被风卷起,撞在同福客栈的雕花门框上。

岳灵珊推开门时带起一阵风,吹得堂中酒旗猎猎作响,她发间那支白玉簪子在烛光下晃出碎光,正撞在门框上发出"叮"的轻响——正是方才窗纸后那道影子。

"陆先生!"她腰间的淑女剑穗被攥得发皱,指节因用力泛白,"林平之去了哪里?"

陆九渊刚捧起的茶盏悬在半空。

他望着少女泛红的眼尾,分明是在雪地里跑了许久,睫毛上还沾着细碎的冰晶。

说书人指尖在桌沿轻叩两下——昨日谢卓颜提过岳灵珊寻夫,此刻倒比他预计的时辰早了半柱香。

"小师妹这是急什么?"他放下茶盏时故意放轻动作,瓷底与木桌相碰的脆响让岳灵珊肩头颤了颤,"林兄弟三日前往终南山去了,说是要寻一本《辟邪剑谱》的残卷。"

"终南山?"岳灵珊的剑穗突然松开,雪水顺着她青衫下摆滴在地上,晕开深色的痕迹,"他...他可曾说何时回来?"

"倒没说。"陆九渊摸出折扇半掩唇,眼尾却悄悄上挑——这是他说书时观察听众反应的习惯,"不过小师妹若现在出发,或许能在陈仓道追上。

那路偏,雪厚,可别摔着。"

岳灵珊突然转身。

她发间玉簪在转身时划出一道白光,带起的风掀动了陆九渊案头的话本。

书页哗啦啦翻到最新那章,上面用朱砂笔写着"华山小师妹踏雪寻夫"。

少女的脚步在门槛前顿了顿,终究没回头,只留下一串带雪的脚印,像一串未说完的话。

"岳不群上个月往终南山送了二十车木炭。"谢卓颜不知何时从楼梯上下来,玄色披风沾着雪,在火盆边烤出氤氲的白气,"而林平之昨日在扶风镇买的干粮,店家说收钱的是华山派外门弟子。"她指尖敲了敲陆九渊的话本,"你说,这是巧合?"

陆九渊的折扇"唰"地收拢,敲在掌心发出闷响。

他望着岳灵珊离去的方向,眼底有暗潮翻涌——三日前系统提示"华山疑云"进度条跳到70%,原是在这里等着。

"谢姑娘觉得,岳掌门为何要引林平之去终南山?"他忽然笑了,笑容里带着说书人惯有的狡黠,"是怕他寻到剑谱?

还是怕他寻不到?"

谢卓颜的玉牌在袖中发出轻响。

她盯着陆九渊眼底的光,那光让她想起昨日船上他说"龙气能烧穿云"时的模样。"你早知道。"这不是问句。

"说书人要讲好故事,总得先理清楚线头。"陆九渊将话本收进书筒,动作慢得像是在抚摸最珍贵的宝贝,"岳不群的剑,藏在君子二字里;林平之的恨,埋在辟邪二字下。

小师妹这一去...怕要掀开块血淋林的幕布。"

窗外的风突然尖啸起来。

客栈的布帘被吹得啪啪作响,佟湘玉裹着狐裘从后堂跑出来,手里还攥着算盘:"哎哟我的天爷,这雪下得跟筛面似的!

陆先生,您这书筒可收好了,别让雪打湿了话本——哎谢姑娘要走?"

谢卓颜已经系好披风。

她望着陆九渊,目光像要把他的模样刻进雪里:"我回蜀中过年,阿娘熬了二十年的醪糟,今年说什么也要我喝上第一碗。"

"该的。"陆九渊替她撩开门帘,风雪立刻灌进来,卷得他额前碎发乱飞,"谢姑娘记着,醪糟要温着喝,跟这江湖局似的。"

谢卓颜跨出门槛的瞬间,突然回头。

她伸手接住一片雪花,在掌心里化出水珠:"你让我查的天牢钦犯名单,明日辰时会送到同福客栈。"不等陆九渊回应,她已翻身上马,玄色披风在风雪中猎猎如旗,马蹄声碎在雪地里,渐渐没了踪影。

陆九渊望着雪幕中那点黑影消失,才转身关门。

门轴转动时,他听见二楼传来细碎的响动——像是锦缎被扯动的声音,混着祝无双带着哭腔的"白大哥你松手",和白展堂压低的"我的小姑奶奶你听我解释"。

他摸了摸书筒,嘴角勾起半分笑意。

风雪拍在窗纸上,模糊了二楼的动静,却模糊不了那缕若有若无的胭脂香——是小郭的桂花头油味。

说书人拾级而上时,靴底碾过岳灵珊留下的雪水,凉意透过袜子漫上来,倒比堂里的火盆更清醒。

"这局,才刚热起来呢。"他对着虚空说了半句,后半句被楼梯转角的穿堂风卷走,散在飘雪的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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