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1章 双龙入长安,旧梦重逢时

月光漫过扬州城头的草人,阮阮掀开门帘时,帅帐内的烛火正被穿堂风扯得摇晃。

李氏解下玄色披风搭在椅背上,猩红衬里在火光里像一滩凝固的血:"阮先生说要谈破城之法,可这扬州怕连只活耗子都没有。"

"活耗子?"阮阮的指节抵在案上,骨节泛白。

他今早还在江边见着于睿,她站在渡船船头,道袍被风掀起一角,露出下面月白中衣——和三年前他在终南山替她捡回的那身,纹路分毫不差。

那时她蹲在雪地里给受伤的小狐狸裹药,说"杀生易,护生难",如今倒把整座城的活物都护进了瓜洲渡。

"她早算准我们要围扬州。"阮阮抓起案上的军报,纸角在掌心硌出红痕,"调粮船改道、伤兵后送、连巡城的梆子声都是录好的——可她偏不肯学当年李唐掘黄河,偏要留着这城池给我们看笑话。"他突然将军报摔在李氏面前,"军师,您说她是慈悲?

还是嫌我们的刀不够钝,砍不动这满是稻草的空城?"

李氏捡起军报扫了眼日期,忽然笑出声:"上月十五,于仙子托人送我两盒龙井。

我当是谈和的由头,倒忘了她惯会往茶里掺药。"她指尖敲了敲军报上"瓜洲渡"三个字,"阮先生可知,那地方有二十里芦苇荡?

若我们现在追过去"

"追?"阮阮打断她,喉结滚动两下,"追过去要杀多少百姓?

要烧多少渔船?

她就是算准了我们下不了这个手!"他转身时带翻了茶案,青瓷盏碎在地上,"她于小睿最会用人心做棋盘——当年我教她下围棋,说取势要狠,如今倒成了她困我的枷锁!"

帐外传来马蹄声。

于睿的青骓马在营前打了个响鼻,她翻身下马时,道冠上的玉簪闪了闪。

守营的士兵刚要喝问,见着她腰间的纯阳令又把话咽了回去——自昨日她以"谈和使"身份入营,这令牌便成了通行券。

"于仙子这是要走?"李氏的声音从帐内飘出来。

于睿整理道袍袖口,指尖轻轻拂过被阮阮擦过的地方——那里还残留着沉水香,混着点稻草的烟火气。"李帅若要留客,早该在我踏进城时锁了城门。"她抬头望向扬州方向,城垛上的草人在月光下投出细碎的影子,像极了去年上元节,阮阮在她灯会上扎的那只玉兔。

"小睿!"

阮阮追出帐时,衣摆还沾着茶渍。

他望着她跨上青骓,喉间像塞了团浸了水的棉絮:"你你当真觉得,用百姓当挡箭牌是对的?"

于睿拉紧缰绳,马颈上的铜铃叮当作响:"阮先生该问的是,若这城是你的故乡,你舍得让它变成一片焦土么?"她拍马向前,风卷着话尾飘进他耳中,"明日辰时,我在瓜洲渡等你——看看那些被护下的百姓,可曾怪我。"

青骓马的影子很快融进夜色。

阮阮蹲下身,捡起块碎瓷片,月光在上面映出他扭曲的脸——他想起今早于睿递来的茶盏,盏底用朱砂画了朵并蒂莲,当时他只当是女子的小情趣,如今才明白,那是她在说"两不相负"。

扬州军营的灯笼远远亮起来时,于睿勒住马。

徐敬业披着甲胄迎出来,腰间的横刀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于仙子可算回来了!

方才探马报,李氏的先锋营往瓜洲渡去了——"

"停在三十里外。"于睿翻身下马,道袍下摆沾了些草屑,"李帅要面子,不肯真动百姓。"她解下道冠,乌发垂落至腰,"徐将军,把百姓从芦苇荡里迁到高岗上,再派二十个会水的兄弟守着渡船。"

"仙子是怕"

"怕阮阮劝动李氏。"于睿摸出袖中半块纯阳令,指腹蹭过上面的刻痕,"他若铁了心要破局,什么慈悲仁义都能抛。"她抬头望向东方渐白的天色,声音轻得像叹息,"当年在终南山,他为了救我,能带着伤替我引开狼群——如今这股子狠劲,不知要往哪处使。"

徐敬业张了张嘴,终究没问。

他望着于睿走向帅帐的背影,见她脚步顿了顿,又从怀中摸出个油纸包——是今早他让人备的桂花糕,据说于仙子在终南山时最爱吃。

长安的晨雾还未散尽时,寇仲和徐子陵已混在菜贩里进了城。

寇仲挑着两筐青菜,竹扁担压得肩头发酸:"子陵你瞧,这街面比当年我们打进来时干净十倍。"他用袖口擦了擦额头,视线扫过街角的粥摊——三个穿青衫的书生蹲在凳上,正争论着新颁的"均田令"。

"当年我们要的不就是这样?"徐子陵掀开菜筐上的湿布,露出底下码得整齐的萝卜,"李璠把我们没做成的事,都做成了。"他望着远处城楼上飘着的"唐"字旗,旗面被风展开,露出边角新补的金线——是百姓自发绣的"长安安"。

两人拐进西市时,日头已爬过屋檐。

寇仲在卖胡饼的摊子前停住,摸出几文钱:"来两个。"他咬了口饼,芝麻香在嘴里炸开,"当年我们在这讨饭,老妇说等新君上位,你们就能吃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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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新君上位了,老妇却没等到。"

徐子陵接过胡饼,指腹蹭过饼上的焦痕:"所以更要看看,这新君当得如何。"他望着前方朱漆大门的国公府,门额上"忠武"二字被擦得锃亮——那是当年瓦岗旧部的宅子,如今门房正给要饭的小乞儿塞馒头。

"该去宫城了。"寇仲把菜筐递给旁边的小摊贩,"我总觉得,李璠在金銮殿摆的那把椅子,底下压着块我们的旧旗。"

徐子陵扯了扯他的衣袖:"夜里去。

白日守卫太严,且"他望着宫城方向飘起的龙旗,"我好像看见慈航静斋的飞鱼纹。"

寇仲的手按在腰间短刀上,刀鞘上的云纹磨得发亮——那是当年傅君婥送的。"夜里也好。"他望着渐暗的天色,嘴角扯出个笑,"当年我们能从万人阵里杀出来,如今闯个宫城倒要看看,谁的刀更快。"

宫城角楼的更鼓敲响子时三刻时,寇仲的短刀已经割断了第三根绊马索。

徐子陵跟在他身后,望着头顶的琉璃瓦在月光下泛着幽蓝,忽然听见瓦当上传来环佩轻响——是那种只有慈航静斋弟子才戴的九鸾佩。

"两位施主。"

清冷的女声从上方飘落时,寇仲的刀已出鞘三寸。

他抬头望去,月光里站着个穿月白道袍的女子,发间金步摇坠着的珍珠,正映着他刀身上的寒光。

宫城角楼的更鼓余音未散,月光在琉璃瓦上碎成一片幽蓝。

寇仲的短刀停在三寸处,刀尖映着东方澜发间金步摇的珠光,像淬了层冷霜。

徐子陵的指尖轻轻搭上他的手腕,两人背靠背站定,呼吸却比寻常快了半拍——慈航静斋的飞鱼纹,到底还是撞了个正着。

"两位施主夜闯宫禁,可是要寻什么?"东方澜的声音像浸了晨露的竹笛,清泠里带着三分劝诫。

她足尖轻点瓦当,飘落时裙裾扫过寇仲刀身,九鸾佩在腰间叮咚作响,"当年傅女侠的刀法,倒教两位使得更利落了。"

寇仲的刀微微发颤。

他记得傅君婥临终前握刀的手,记得她最后说"护好这乱世"时的温度,此刻被个素未谋面的道姑点破师承,后颈陡然起了层鸡皮疙瘩:"慈航静斋的眼睛,倒比长安的月光还亮。"他故意扯动嘴角,刀却没往回收半分。

"宋将军!"

急促的脚步声撞碎了对峙的静。

穿玄甲的将领从转角冲来,腰间横刀未及出鞘,却在看清寇仲刀鞘云纹的瞬间,"咚"地单膝跪地。

月光顺着他头盔的红缨淌下来,照见他脸上的震惊——那云纹的弧度,和当年在邙山见过的傅君婥的刀鞘,分毫不差。

"末将宋玉明,见过傅女侠传人!"他的拳头重重砸在胸甲上,甲叶相撞的脆响惊飞了檐下栖鸟,"二十年前邙山之战,傅女侠为救我等断后,末将至今记得她刀鞘上的云纹!"

徐子陵的呼吸突然滞住。

他望着东方澜月白道袍上的飞鱼纹,喉结滚动两下——那纹路与师妃暄当年常穿的素纱裙,竟有七分相似。

当年在洛阳城破时,师妃暄站在断墙下说"这天下总要有人护",风掀起她的裙角,露出的飞鱼纹便这般若隐若现。

他伸手想去碰,又在离道袍三寸处停住,指节微微发颤:"仙子可曾见过一位穿素纱裙的师姐?"

东方澜的睫毛轻颤。

她望着徐子陵泛红的眼尾,忽然想起静斋卷宗里夹着的那缕青丝——是师妃暄下山前亲手系在剑穗上的。"师姊去了海外。"她的声音软了些,伸手按住徐子陵欲落未落的手,"她走时说,若见着徐子陵,便替她问声当年那盏青灯,可还在瓦岗旧营?"

徐子陵的手猛地一抖。

他想起瓦岗寨破那晚,他和寇仲在断壁前点了盏青灯,照着师妃暄留下的半卷《道德经》。

灯油烧尽时,火星溅在经书上,烫出个月牙形的洞——原来她竟都知道。

他张了张嘴,喉间像塞了团浸了酒的棉絮,酸得眼眶发烫,到底只说了句:"灯早灭了可瓦岗的百姓,还记着她。"

"寇帅!徐帅!"

喧哗的脚步声从御道传来。

李璠穿着月白常服,外罩未系的玄色大氅,发冠歪在鬓边,显然是从暖阁里匆忙赶来。

他身后跟着十二名带刀侍卫,灯笼的光映得他眼底发亮,"朕听宋将军说宫城有动静,原想着是刺客没想到是两位来了!"

他走到近前,竟是深深一揖。

寇仲慌忙去扶,却被他按住手腕:"当年若没有两位在洛阳牵制王世充,朕未必能这么快拿下长安。"他抬头时,眼角泛着水光,"朕让人在御膳房备了胡饼,是西市张老丈家的手艺——当年两位在他摊子前讨饭,他总说等新君上位请你们吃,如今他倒先走了。"

寇仲的手指蜷进掌心。

他望着李璠腰间的玉佩——那是当年瓦岗旧部送的,刻着"天下安"三个字,如今被磨得发亮。

可就在李璠说话时,他耳尖突然微动——西南角的影壁后,有极轻的衣料摩擦声,像夜风吹过垂丝海棠的叶子,却比风声沉了三分。

徐子陵也察觉到了。

他的目光扫过寇仲微绷的肩背,不动声色地往左侧移了半步,将寇仲的后背护在身后。

东方澜的九鸾佩突然轻响,她侧头望向影壁方向,道袍下的手指已扣住袖中拂尘。

李璠浑然未觉。

他直起身子,笑着拍了拍寇仲的肩:"两位随朕去偏殿坐坐?

当年你们说要看新君当得如何,今日朕便把账本、军报都摆出来,任两位查——"

"且慢。"

寇仲的声音突然沉了。

他盯着影壁后那片比夜色更浓的阴影,短刀缓缓出鞘半寸。

月光顺着刀刃淌下来,在影壁上割出道银线——那里,正有一双眼睛,在暗处泛着狼一样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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