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6 章 · 钟情妄想(24)
第226章·钟情妄想(24)
辛禾雪急着收苞谷,累得后背淌汗,所以才换了一件套头T恤,等他换完再一看,路阳鼻子下蜿蜒出两道血迹来。
“路阳……你流鼻血了?”
他迟疑地提醒呆若木鸡的竹马。
路阳还站在原地不动,直到辛禾雪走到他面前,他才怔怔地抬手,下意识手背擦了一把,果然都是血。
微凉的手贴上他额头。
路阳视线移动,脑海里的一幕挥之不去,一时间不知道该往哪里看,于是只能盯着辛禾雪的眼睫毛。
好长啊……眼睫毛……
又长又密,轻软,水润。
路阳记得他在幼儿园午睡的时候,经常把枕头搬过来对着辛禾雪,悄悄数睫毛催眠。
辛禾雪给路阳手里塞了纸巾,一手摸着路阳的额头,一手贴向自己额头,“你是中暑了吗?但好像不烫啊……”
路阳拿纸巾捂着鼻子,“不知道,可能是上火了吧。”
他下意识地想要仰头阻止鲜血流出,被辛禾雪掰回来了,“不能仰头,血液会逆流呛进气管里的。”
好在出血量不大。
等到路阳捂得差不多了,才到院里洗了洗脸。
下午这场骤雨来得令人难以招架,但清澈又冰凉,给整片大地都降了温。
水洗过后的天幕蓝得惊人,傍晚时分,后山刺出几道夕阳的光线。
小黄扎进水田里打了个泥塘滚,脏得不能看了,被辛禾雪罚坐在院子角,它呜呜咽咽个不停,庄同光只能拎着一桶水,拿个木瓢一勺勺给它冲澡。
辛禾雪搬了个小板凳,远远地坐在另一边折豆角,免得小黄把脏水溅到他身上来。
“哥你别管它,就是要它罚坐到晚饭。”
辛禾雪治狗很有一套,眉心蹙着,对小黄道:“让你去滚泥塘,今晚你的大骨头也没有了。”
急得小黄嗷呜嗷呜叫,大黄心软,晚饭的时候叼来自己的大骨头到小黄食盆里。
可能是白天下雨把天空洗干净了,夜晚才请满天星星来做客。
笼罩着他们的天穹像是宝蓝色的丝绒布。
竹席垫在屋前地坪上,熏着艾草条驱蚊,大家都坐在院子里吃西瓜。
辛禾雪还不知道林鸥飞竟然哄老人很有一套,几天下来,姥姥小飞小飞地喊,更是凭借着熟练的穿针线头技术和傲人的学习成绩,让姥姥对他赞不绝口。
林鸥飞咬了一口西瓜的红瓤,有意无意地询问姥姥,“乖乖小时候在这里长大,有什么玩得特别好的玩伴吗?”
辛禾雪沉默了一瞬,扭头对林鸥飞道:“不准你跟着这么叫我。”
长辈这么喊还好,同龄人又是好朋友这么喊,辛禾雪会害臊,耳根子热。
林鸥飞半点都不怵他的眼神威胁。
屋檐下的灯泡像是一个鸭梨,姥姥缝着旧衣服的针脚,认认真真地回想,“要说多要好,肯定是没有,乖乖小时候从来都不带小朋友回家玩,他要么到舅爷爷家学认字看书,要么就是等到其他小朋友三催四请,才肯跟人家玩一个下午,晚饭前就懂得自觉回家。”
好像是找到了倾诉对象,姥姥语气揶揄地对林鸥飞说道:“乖乖小时候可不一般,他可爱干净了,村里头都是土里长、塘里滚的泥娃娃,他嫌别的小朋友不爱干净,就不喜欢和那些个同龄的孩子玩。”
“有天出去玩,被混小子往脸上抹了泥巴,眼里含着两泡泪回来找我,像只花猫一样,姥姥忍不住笑,他还说姥姥坏。”
姥姥又忍不住笑,针线都要缝歪了。
辛禾雪无可奈何,“姥姥……”
林鸥飞视线梭巡在辛禾雪脸上,想象不出来辛禾雪眼里含泪的样子,搜罗了一圈记忆,“这样吗?我从来没见他哭过。”
“那是。”姥姥道出真相,“他其实小时候可爱哭了,但是都不让我和他姥爷知道,要么怕我们担心,要么怕我们笑他,所以都偷偷着哭。”
“就拿路阳那回事来说,小路?”
姥姥回头瞅了一眼,路阳正把表面黑籽剔得七七八八的西瓜递到辛禾雪手上,闻言应声道,“诶,姥姥,我在呢。”
姥姥说,辛禾雪到菱州姨妈家里去之后,只有暑假或者过年才能回老家,头一年暑假回来,听说他交了个好朋友叫路阳,约定了暑假里每周至少要打一通电话联系。
那时候姥姥家里没装电话,打电话得到村口小卖部去,五毛通一次电话。
辛禾雪不想让路阳知道他家里没装电话,很独裁地立了霸王约定,只准他拨打过去给路阳,不准路阳往回拨。
为了防止错过辛禾雪的电话,路阳把他老爹买的行军床搬到了家里的座机电话旁边,晚上喂客厅的蚊子也要守着电话睡觉。
打第一通电话的时候,姥姥不放心,送辛禾雪到村口小卖部去,顺便也买包盐。
五毛钱电话费要花光了,她就看见辛禾雪立刻板着脸说拜拜,他要挂电话去和别的小朋友玩了。
姥姥听对面那个小孩哭得好惨哦,撕心裂肺,哭爹喊娘,拜托不要不要挂电话。
自己的乖孙还是淡定地挂了电话,牵住她的手,仰头道,姥姥我打完电话了,我们回家吧。
等到当天夜里睡下了,姥姥起夜,看乖乖闷着头睡,担心给憋坏了,拽下被子才发现,小孩子脸蛋上还有半干的泪痕。
原来也不是太舍得好朋友,只是藏起来偷偷哭。
她和老伴商量了一下,姥爷第二天就叫人上门安装电话了。
林鸥飞听完不笑了,原因是他不爱笑。
而路阳听完,大吃一惊,“我当时真的以为你是嫌我烦了,要去和别的小朋友玩。”
他哭得把上夜班回家倒头就睡的朱翠风给吵醒了,差点要把他一脚踹到荔城去。
“……”辛禾雪没找到辩驳的点,只能道,“但是当时确实有小朋友来找玩。”小朋友的好恶很直接,就喜欢漂亮的,所以哪怕辛禾雪对他们爱答不理,村里的小伙伴还是喜欢到他面前凑热闹。
为了不让姥姥继续揭开他的黑历史,辛禾雪直说困了。
大家搬着板凳,卷起竹席,各自刷牙洗脸回房睡觉去。
卧室的灯开关在床头,辛禾雪对他们道:“我关灯了。”
“嗯。”
卧室黑暗下来。
路阳将眼睛一闭,眼前尽是白天见到的那一幕,怎么也睡不着,风扇在角落不停地吹,他一会儿觉得天太热,一会儿觉得扇叶太吵。
他翻来覆去,动静不停歇。
不小心把刚入睡的辛禾雪吵醒了,声音仿佛梦中呓语道:“路阳,你再不睡我就叫全村的蚊子来咬你了。”
“我睡,我睡。”
路阳直挺挺摆成一个僵尸,不动了。
坚持到云朵把星星的眼睛挡住,路阳才像是做贼一样睡着了。
梦境光怪陆离,充盈着一个个五光十色的泡泡,在空气里飘啊飘,路阳定睛一看,每一个里面都有辛禾雪。
幼儿园大班的辛禾雪,小学二年级的辛禾雪,当选少先队大队长的辛禾雪,上初中的辛禾雪,给他录录音带的辛禾雪……
好多辛禾雪,不一样的辛禾雪,好幸福……
他徜徉在辛禾雪的海洋里,游啊游。
直到一缕刺眼的阳光洒进梦境的裂隙里,路阳挡住眼睛,等到圣光散去才去看。
辛禾雪正交叠手臂,扯住套头T恤的边缘,往上一扯。
随着衣摆上滑两寸,一截柔韧腰肢露了出来,白得发光。
线条出奇的漂亮,弧度流畅自然,看上去瘦削却并不是骨干的,而是覆盖了一层光滑的薄薄肌肉。
不知道为什么,路阳直觉摸上去应该会很舒服,像是触摸一片柔软的云。
辛禾雪似乎发现他了,讶然地回头。
“路阳?”
路阳猛地睁开眼,天亮还早,窗外一片漆黑。
感官恢复之后,他第一时间发觉了裤子里的湿润。
……坏了。
………
如果不调闹钟,辛禾雪暑假会醒得比上学时候要晚一些,睡到七点多才自然醒。
迷迷糊糊地掀开薄被子,坐起来,垂下来的双腿找到拖鞋。
他借着窗口照进来的太阳抻了抻腰,才到外面去打水洗漱。
镇上的早餐车六点多的时候会开到村子里来,往常如果不自己家做的时候,庄同光会去买一家人的早餐。
辛禾雪看见了桌上的油条豆浆和鸡蛋糕,却又在下一秒看到了刚从房间里出来的庄同光,显然庄同光也和他一样起迟了。
那是谁买了早餐?
辛禾雪寻找真相。
他吐了一口牙膏沫儿,哗哗漱口,再用井水打湿毛巾,仔仔细细洁了面。
“林鸥飞,你早上出去买早餐了吗?”
林鸥飞摇头。樾夏朸格
辛禾雪问了一圈,姥姥姥爷也没去,那只剩下路阳了。
他找了找,才在底下池塘旁边看到了路阳。
要到池塘边,就得顺着小径走下去。
辛禾雪走到半路,听见路阳神神秘秘的声音。
“你怎么能这样?你已经十七岁了,要充分发挥主观能动性,要学会控制自己。”
“对对对,这还有青春期激素影响的原因,但是也不能对自己的好兄弟这么禽兽,人和动物的最大区别就是进过学校,你已经完整接受过义务教育了,懂什么叫做礼貌吗?”
“这次就不计较了,再给你一次机会。”
“好了好了,下次不许了。”
越听越奇怪。
“路阳?”
“你在自言自语什么?”辛禾雪狐疑地盯着竹马看,交叠环起一双手臂,“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路阳刚进行了一场酣畅淋漓的人机训话,回头看到辛禾雪差点脚一滑溜进池塘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