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3章 八天
他的脑海中一片空白,然后软软瘫倒在地上,双目失去了神采,已然气绝身亡。
看到如此情形,许奕顿时瞳孔猛缩,左手紧握腰间障刀,腰身也弓了起来,这是应对危险的姿势,不管对手如何进攻,他都能做出最快反应。
与此同时,许奕心中无比骇然,没想到老当家如此果决,对自己的心腹手下,也能下如此杀手,毫无半点情面可将。
他更没有想到,老当家苍老的身躯中,竟能爆发如此惊人的力量,即便有偷袭成分,却能让刘五郎这个壮汉,转瞬间引颈就戮。
就连最骁勇的龙武军,也未必有如此惊人身手。
不仅是许奕,那站成两排的三十多个汉子,此时也全都被惊恐充斥,双腿都在瑟瑟发抖,显然是被老当家的狠辣震慑。
“老了老了,行将朽木之躯,再难有当年英武,连刀都握不住了。”
杀死刘五郎后,老当家松手丢开障刀,摇头感叹道:“若能再年轻十岁,老身岂会如此仁义,让他死的如此痛快?必让他死上十次,才能送他往生极乐!就当卖你许墨侠情面,饶恕了他这次吧。”
人怎么能死十次?除非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老当家的话,让许奕不寒而栗,都已经将人杀死,还说出这般话来,她到底有多狠毒?
凭那句“让他死上十次”,就可见老当家当年,究竟如何狠辣无双,仅凭她一介女流,能够掌控黑暗世界,也的确有很大能耐。
她经历过的故事,肯定伴随不少血腥,否则做不到如此狠毒。
也因为刘五郎的死,小院里充斥刺鼻的血腥,让氛围更加紧张。
“方才许墨侠说,要用这个人情换回白嫣,老身应该没听错吧?”
丢开障刀以后,老当家又走回织机前,背对许奕坐下去,继续穿梭织布,刘五郎的尸体也被人拖走,不知是否会沉入沟渠。
许奕松开左手,却不敢片刻放松,直言道:“这个人情的重要性,助老当家剪除祸患,难道还能换回白嫣么?”
听闻此言,老当家不置可否,反而问道:“老身很是好奇,许墨侠是如何知道,是老身屠灭的刘记车马行?又怎么会知道,是老身找你来的?”
终于归回到整体,许奕像是早有所料,冷静说道:“从我入长安始,至今已有十三年,虽与老当家相交不多,交情却是很不少了,何必要明知顾问呢?”
吱呀声响起,老当家声音依旧:“闲来也是无事,听听是无妨的,许墨侠说就是。”
许奕挑起眉头,隐约感觉不对劲,事情已经到如今,老当家问这些有何用?
难道想拖延时间!
尽管心中有疑惑,许奕还是如实说道:“长安谁人不知,老当家少年时,曾是进贡的新罗婢,后来因为种种原因,出宫成为如今的老当家。”
“不过说来也巧,我曾听人提及过,新罗人本是春秋时期,楚国人迁徙的后裔,其主体是辰韩主民,也是罗和卢戎之后,既有以熊为图腾的罗氏族,也有以虎为崇拜的卢氏族。”
“这就是为什么,新罗也称斯罗、斯卢的原因,罗、卢迁徙到新罗后,初期以虎为崇拜的卢氏族强大,国名以来自楚地辰州的卢氏族命名,之后以熊为图腾罗氏族强大,在领土扩张中占据上风,国名也因此梗概为新罗。”
说到这里,许奕又拿出那块残缺衣角,继续说道:“这块残缺衣角,是我在刘记车马行,从伙计手中发现的,想必是屠灭满门时,不小心遗留下吧?”
“在这块衣角上,既有虎图腾也有熊图腾,肯定不是新罗贵族的图腾,而在长安还有实力,屠灭刘记车马行满门,而悄无声息的新罗人,除了老当家意外,我实在想不到其他人。”
听见许奕的话,老当家再次停下动作,陷入了良久沉默,虽然她是背对许奕,可许奕却有种错觉,仿佛老当家正在直面他,看着他手中那块衣角。
那块衣角无足轻重,的确是不小心遗留的,可是衣角上的图案,却让老当家沉默许久,因为那是她的团,也是她家族的图案。
不难看出,老当家的过往,必有不为人知的故事,只是那段故事尘封已久,除她以外无人知晓,甚至会永远尘封下去。
沉默许久后,老当家回过神来,继续穿梭引线,并感叹道:“不愧是许墨侠,心思缜密无双,可谓明察秋毫,仅凭这块衣角的图案,就能联想到老身身上,如果你能进身大理寺为官,天下必会少许多冤假错案。”
稍作停顿,老当家继续道:“只可惜,本来老身当时想,将那灭门之罪加到你头上,却不料被你侥幸逃脱,才有了此时之事,害得老身损失心腹,此事应该算你头上!”
许奕不置可否,眉头却越紧几分,沉吟道:“老当家,我也有一事不明,刘五郎既是你心腹,你为何要屠灭他满门,不觉得太过无情了么?”
老当家不以为意,依旧淡漠:“许墨侠,你是一个聪明人,老身为何屠灭他满门,你真当不知道?”
听闻这句话,尽管许奕已有猜测,却还是脸色铁青,咬牙道:“原来你早就知道,刘五郎勾结外贼贩卖禁武,故意等我取回来证据,然后再屠灭他满门,不仅可以嫁祸给我,还能让我手上的证据,再没有半点可用之处,是也不是?”
若真如许奕所说,老当家的恐怖之处,已然到了悍然听闻之地,竟然如此料敌先机,将一切掌握在故障件。
那岂不是说,许奕所有的算计,都没逃过她的法眼,又岂能再跟他谈判?真到了那个时候,许奕遇到的危机,比现在更甚十分!
论心计城府之身,许奕不如老当家远矣。
“说是也是,说不是也不是!而且你说错了,老身不光屠灭刘五郎满门,就连那列东出春明门的车队,此时也应该抛尸荒野,不知是否喂熟了野兽,那十几车禁武全都重回长安,就在这暗不见天日的棚屋里。”
许奕大惊失色,他真没有想到,老当家竟如此狠毒,就连那列车队都屠灭,这是要斩草除根啊!
即便他今天不过来,想必刘五郎也命不久矣,而且他这时候过来,正好给了老当家借口,从他身上咬下一块肉,可笑他还想用这个人情,当做谈判筹码救回白嫣。
许是猜出许奕的想法,老当家解释道:“斩草须得除根,否则留下根苗未灭,来日必会引火焚身。”
“不是老身心肠狠毒,而是他们自寻死路,也就怪不得老身了,许墨侠是聪明人,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说到这里,老当家停顿片刻,又继续道:“现在,可以继续谈判了,不过你用老身的人情,来跟老身谈条件,是否有些太过了?”
事到如今,许奕完全处于劣势,他所仰仗的筹码,已经失去了作用,甚至被老当家反将军,让他处处受制与人,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既然如此,倒是小子无礼了,让老当家为难!那就还按先前的,我为你指出暗桩,算上刘五郎那条命,我为你指出两个暗桩,这样可否公平?”
本来许奕还想,用刘五郎这件事,免去送暗桩上路,但是如今看来,他的想法过于幼稚,不得不受老当家拿捏。
说话间,他不等老当家反应,赫然转身看向那三十个汉子,瞬间锁定左排第五人,寒声道:“鱼龙帮左青,毕胜安插五年的暗桩,这个分量可足够?”
被许奕指出的那人,顿时吓得脸色煞白,甚至来不及多想,直接从人群中跳出,转身就要逃离小院。
如今他的身份暴露,如果继续留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哪怕他明知道,就算逃离了小院,也未必能套路棚屋区,可他还是不想座椅呆逼,要争取一线生机。
然而他刚过转身,那个等候多时的昆仑奴,如山岳般的身躯就挡在他身前,并用打手捂住他的口鼻,另一手刀光划破空气。
左青死死挣扎两下,整个人软软的倒下去,已然没有了生命。
左青到死都不明白,他潜入这里这么久,许奕怎会知道他的身份?又怎么知道,他是毕胜安排的?
要知道,五年前毕胜还未失势,他安插进这里的人手,可以说是天衣无缝,连老当家都没有发现,许奕怎么可能发现?
真要解释起来,还是那句老话,在长安这座天城,没有瞒住许奕的秘密,就算他今天不知道,明天也肯定会知道,不过是时间早晚而已。
指出左青以后,许奕继续移动目光,两排人无不战战兢兢,仿佛生怕点中自己,而许奕最后的目光,则落在右排最后那人。
那是个二十岁的年轻人,发现许奕的目光看过来,顿时吓得跪倒在地,不断磕头求饶:“老当家,我真的不是暗桩,只是收了点雇主的钱财,说了些不要紧的消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