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夜饭
年夜饭
每年的除夕夜，姜雪都是一个人过的。
她的父母无一例外，都受到了春晚的邀请，年年都得参演节目。
她小时候，父母能带她出去的时候，也带她去过春晚现场。她穿着小礼服坐在下面，跟着周围耳熟能详的大明星们，一晚上聚焦在聚光灯下。
那时候姜雪就对春晚有了第一印象：“会饿肚子的一晚。”
后来她就不爱跟着父母去了，偶尔她会在学校里念书，偶尔也一个人在家里看电视。
在nepenthe里的时候，倒是被邀请去过一次，作为中间串场嘉宾，表演了曲目。
后面，就又没有了。
陈窗听了姜雪的话后，看起来只是楞神了一瞬间，很快又调整了回来。
“那你今晚怎么办？”
“就在酒店里呗。”姜雪扬了扬手里准备好的方便面：“东西我都准备好了！反正我家也没人，还怪冷清的。”
陈窗点点头，两个人告别以后，她就去了食堂随便吃了点午饭，然后回到房间里，给陈渡拨了个电话。
姜雪下午的时候在酒店屋里趴在床上看漫画，房间里电视打开着，里面播放着nepenthe的某场演唱会作为背景音。
姜雪一个人呆着的时候总喜欢放点什么东西来听，也不是真的想听内容，纯粹是作为一个bgm，来让屋子里显得热闹一些。
冬夜的天黑得早，下午五点左右的时候，虹城郊区的天就已经快要暗下来了。
屋里开着灯，空调暖得正好。姜雪手边放着撕开的□□糖，一边闲着往嘴里塞，一边聚精会神地盯着手机里的漫画看。
忽然门口又响起来轻轻的敲门声。
“我应该没叫酒店送餐上来啊？”姜雪从床上翻起来，纳闷地穿着拖鞋过去。
从猫眼里瞄了一眼，才看见门口站着的人是陈窗。
“你还没回去呀？”姜雪打开门惊讶道，手里捏着手机，翻开看了一眼。从古镇回到市区，开车最快也要一小时。“这都要到年夜饭的时间了，你怎么还在这里？”
“你没看手机消息吗？”陈窗也楞了一下。
“没……”姜雪揉揉眼睛，“我好像看漫画看得太入迷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只是看漫画去了，陈窗稍微又松了口气。
“就是跟你发了消息，说今晚……我也不回去了。”
“啊？”姜雪使劲眨眨眼，企图把刚刚揉皱的眼睫毛张开来：“你，不回去了？为什么？你家不吃年夜饭吗？”
“其实我们自己家，也没有年夜饭的讲究的。”陈窗看她这个样子怪可爱的，反而笑了笑：“我们家团聚，在一起吃饭，是大年初一的中午。”
姜雪狐疑：“那你姐姐那边……不会想见你吗？”
“嗯……今天没关系。”陈窗回答道：“她去接思宁姐了。”
见姜雪又顿了，怕她多想，陈窗抢着先说：“真的没关系的，我留下来。那个……反正回家也是随便吃点东西，我父母也不在。渡姐姐接到思宁姐后，也会两个人出门。我在房间里，呆着也是呆着。”
她怕姜雪误会她“追星”太深，怕她理解为“为了她”过年都不回家。
她怕，她怕……姜雪会为此有负担，不愿和她相处。
然而姜雪只是扑哧笑了出来，笑意在脸上抿了又抿，才擡起头来，露出两个酒窝：“好呀，那今年我们一起过咯。”
陈窗的心跳就在这个时候错了两拍，很快又从天上回到地下来，踏实得一塌糊涂。
“嗯。”陈窗也跟着笑起来。
“所以你来找我就是因为这个吗？”姜雪问。
她把身子挪开，对陈窗露出暖乎乎的房间：“你要不要先进来？”
“不是。”陈窗恍然回神，才想起来说：“我是想问一下，你晚上……嗯，想吃什么？”
“吃什么……”姜雪喃喃重覆了一句，眼睛灵动地转了转，“你的意思是，你要做饭？”
“酒店里的工作人员基本都是本镇人，大过年的，不想麻烦他们，想让他们都回家陪陪家里人。”陈窗点点头：“我刚去酒店厨房看了，肉和菜什么都有，所以我想着自己来做。”
“好啊。我不会做饭，但是可以帮你打下手。”姜雪把两个耳机都取了，笃笃笃地跑回屋内去，然后又从转角墙的那边探出个脑袋来：“我换个衣服，收拾一下，你下楼等我呗。”
陈窗嗯了一声，帮她关上房门。
姜雪回屋把身上的居家服换了，为了去厨房里干活，特地找了身深色的衣服。
在她把头发绑起来之前，床头的电话响了，她手里的发圈套了两圈，伸头去看，是韩嬅的来电。
“喂？”姜雪按开手机免提，继续换衣服。
“我准备过来了，你在酒店里吧？”韩嬅知道姜雪今天不回家，想要提前给她送点吃的。她边开车边挂着蓝牙耳机，随意地说着：“那个年货礼包我只给你带了一箱啊，那坚果吃多了上火，你小心又口腔溃疡。”
“知道了——”姜雪把马尾绑好，一屁股坐到床上去，拿起手机来，忽然想起什么：“嬅嬅你还在市区里吗？”
“在啊。”
“帮我再买点东西呗。”
姜雪说了几个词后，韩嬅无语地“破口大骂”：“你让我现在去哪里给你搞这些玩意儿啊？给你变啊？”
“你是韩嬅，我看能行。”姜雪一本正经地给她打气。
“……我是你妈。”
“嘿，你怎么还骂人呢？”
韩嬅那边的车逆着导航的声音掉了个头，咬咬牙又松开来：“我真是上辈子欠你的。”
姜雪下楼去到厨房的时候，陈窗已经准备好好些炒菜的配料了。
晚上就她们两人吃饭，陈窗也没打算炫技，做多覆杂的饭菜。
家常小炒肉，番茄圆子汤，青椒炒蛋。本来还想煮些水饺做主食，但冰箱里正好没了。只能煮了一些汤圆替代。
姜雪虽然做饭不行，但干活还是麻利的。
洗菜切蒜腌肉，边做还边哼哼唧唧着唱歌。两个人就这样分工，没多久就把菜端上了桌。
陈窗给两人一人盛了一碗汤圆，姜雪先迫不及待咬了一颗，然后脸顿时皱巴巴的，皱成一张小汤包。
“怎么了？烫到了？”陈窗停下手里的勺子看她。
姜雪把嘴里的汤圆咽下去，眨巴眨巴眼：“这汤圆，什么馅的？”
陈窗回忆了一下：“芝麻和花生吧？”
很常规的味道，二合一那种，随机下下去的。
姜雪叹了口气，拿勺子轻轻搅动着碗壁，有点舍不得又有点发愁：“我不爱吃花生馅的。”
但是总不能吃到嘴里再吐出来吧，多不礼貌啊。
陈窗想了想，把姜雪的碗端过来，两个瓷碗并在一起。她仔细看了看，然后从姜雪的碗里捞了几只汤圆进来，又从自己的碗里捞了几只汤圆出去。
姜雪眼睛都看楞了：“你在做什么？”
“给你芝麻馅的啊。”
姜雪傻了：“你认识它啊？”
陈窗噗的笑了出来。
小小的汤圆团子沈浮在白汤里，挤成一团，糯叽叽的，甚是可爱。
陈窗拿小勺轻轻拨弄起一颗来，给姜雪看：“你看，这皮里其实稍微能看得清里面馅的颜色的。黑色的是芝麻，黄色的是花生。”
姜雪恍然大悟，好奇地自己又捞了几次，盯了好一会儿。
然后转头跟陈窗开口：“陈窗。”
“嗯？”陈窗刚夹了一筷子番茄炒蛋。
“你好不像富二代啊。”姜雪说。
买东西会讨价还价，会自己做手工制品，会买菜做饭，会分辨汤圆馅。
姜雪好像觉得自己对“富二代”有了些许误解。
本以为陈窗这次也会红着耳朵，悄悄害羞，当做无事发生继续吃饭的。
没想到陈窗却捏着筷子，回了一句：“你现在也，不像大明星。”
挑食，爱使坏，没啥偶像包袱。
陈窗也觉得自己对“大明星”有了别的看法。
“好吧。那今晚，我不要当你偶像了。”姜雪的勺子放进瓷碗里，留下脆脆的一声响。她擡起眸子，在氤氲的饭菜热气里冲陈窗眨眨眼，声音如瓷般清脆：“把我当你朋友吧，陈窗。”
不用顾忌着说话，不用在你面前拘谨，不用太在意形象的朋友。
陈窗这次耳朵倒是红了，目光转了又转，最后从小炒肉的盘子里转回来，看向姜雪，认真地也“嗯”了一声，算作回应。
两人又吃了几口饭菜，姜雪接到了韩嬅的来电。
“出来。”韩嬅那边简单明了。
姜雪和陈窗打了个招呼，自己把外套拉链拉上，走去酒店停车场找韩嬅。
韩嬅见人出来了，才从温暖的车里下来。
她先打开后座，提了个坚果礼包出来，还有些七七八八的零食。
“给你的，大小姐。”
姜雪忍不住笑着，手里抱好。
然后脑袋又往车里东探西探，在后座里没看到其他物品了，才擡头望向韩嬅，一副特务接头的表情擡擡眉毛，压低声音：“呲呲——东西呢？”
韩嬅给了她个脑袋崩，去把后备箱打开来。
“这儿。”韩嬅叹口气。
车载后备箱里露出满满的一箱烟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