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战后余疮.1【scarofcivilwar】

随着面前冰冷合成玻璃材质构成的门扉打开，卡洛琳.雷克斯深吸了一口这来自阔别多半年许久，美利坚土地上的空气，随即，她便被空气中浓郁到堪称侵犯性的合成香气呛得剧烈咳嗽了起来。

“搞他丫的，这帮人忙着赌钱眼儿啊，往街上撒这么多清新剂给机器人闻呐？”雷克斯骂骂咧咧地抖了抖耷拉在脊椎义体上的双肩包，斜眼瞥了瞥出口处旁一根齐腰高呈金属蓝色，正不停喷洒着细密雾化液体的柱状装置。

“贝奥森生化...”雷克斯看着上面铭印的商标，不屑地撇嘴迈开腿，踩在呈现灰粉色的碳素地砖上，任由靴底与其摩擦发出沙哑的咯吱声。

她看似漫不经心地自金属柱旁经过，手肘好似不经意间一抬，当雷克斯闪身离开时，那跟忙着喷洒着熏人香雾的装置已然变了模样，被撞瘪的雾化器此刻只能喷出由劣质香液构成的涓涓细流，无力地入地砖的缝隙之中。

随着视线在不经意间向上移去，空中由悬浮载具与全系展牌构成霓光虹影将自己所处的街道遮蔽，化作一幅由诡秘形状交织构成的光影图案。

没人能想到，在两个世纪前，这片曾由淘金者篷车跟牛仔牧群所开拓过的古老土地，此刻被封印在由后现代科技研发的素材与电路之下。而收到这些给养，位于街道两边近乎被新建立的‘五邦政府’宣传银幕完全覆盖，看起来样貌挺拔的建筑，在屏幕交接的缝隙间不经意露出如同风干尸体般死气沉沉的灰白。

"欢迎来达拉斯。"连通当地无线网络后，不请自来的小广告被雷克斯的义体所接收，自她的视网膜上被投射出来，她挥挥手，将这些如蚊蝇般的垃圾讯息挥手驱赶。

在她童年的记忆中，道路两旁本该是一片由麦子与棉花构成的黄金荒野，每当微风自荒野上掠过时，那作物熟透的芬芳会与会与尘土的味道混杂在一起，飘入她的鼻腔。而现在，那些昔日的田野中筑起了高楼大厦，那些丰腴的麦穗与棉团被挂满银幕的建筑所掩埋，看着那些来回滚动的【全新垂直水培农场，贝奥森公司研发新型蔬菜！现在订购立享50%优惠！】。不知觉中，雷克斯开始想念在龙夔州那风起浪翻的绿茵原野了。

突然，她眼前一亮，那座记忆中，坐落在街道拐角处的餐馆似乎还在那。

雷克斯依稀记得，经营这个餐馆的是对儿快乐的夫妻，他们的店铺不大，装潢算不得华丽，但每天到饭点时总是人声鼎沸，疲惫了一天的人们总喜欢聚集在那暖红色调的餐馆里吃喝谈笑。

那个丈夫是位留着小胡子，说话风趣的黑发男性，世纪初电子流行歌曲由他拉着手风琴唱述后听来别有一番韵律；他的胖妻子做出的香甜烤曲奇跟鲜榨果汁则是包括她在内的众多当地人，灾变童年中为数不多美好回忆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她快步来到餐厅前，却未料到自动门先一步开启，里面苍白色的灯光在片刻间令她皱起了眉头：映入眼帘的并非暖红色的家庭式装潢，而是呈现出病态绿蓝白交接冷调配色；

收银台后本该是那胖女人的位置，现在站着一个她几乎是一见面就感到厌恶的全系投影，在那模拟的泛蓝人脸嘴角处，挂着虚伪到令人作呕的假笑。

店里为数不多的用餐者是个大腹便便的男性，他被合成食品所填鸭的身体看不出颈部与躯干的划分；那浑圆的肢体难以支撑他自由运动，实际上也确实如此，哪怕在进食，他都没有从身下的代步板上离开。

随着自动门开启，他下意识地抬起沾满污渍与油脂的面孔望向门口。他的目光在看见初来工程师那肌肉撑得凹凸有致的衬衣与紧绷的牛仔裤子后便同被磁石吸引一般再也没能离开。

雷克斯看着那面部由赘肉堆积，面色呈病态白皙的男人轻浮地对自己挤了挤本就快要看不清的眼睛，随即噘着嘴吹了个滑稽到近乎没有声音的口哨。

还没等雷克斯翻完白眼，她的右手比脑子抢先一步做出了回应，一根混杂着轻蔑与厌恶，高高昂首挺起的中指抢先一步打断了对方充满欲望的凝视。

不管那个胖子气急败坏发出尖细的吵嚷，她来到柜台面前。尽管身上的每一处细胞都在高呼着对这种环境的厌恶，但她吵嚷的胃囔令她暂时先屏蔽这些负面想法，与这个虚伪的继承餐馆虚与委蛇。

也就是于义体互联中点开个短视频的功夫，餐点准备就绪的提醒声已然响起。但收到的餐点很快就让雷克斯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那曲奇的表面呈现完美到不自然的淡黄色，随着受到门牙的切割挤压竟传出瓦楞板的咔叽声。

“这他妈还是合成面粉造物该有的声音么——”

在她一边思考一边咀嚼时，牙齿跟口腔根本感觉不到糖与面粉的滋味，如果硬要说的的话，她觉得自己在嚼掺了甜味剂的泥块。

她试图用那合成果汁润滑自己的喉咙，然而仅仅是入口，那号称‘百分之百纯天然’的味道酸涩到令自己的口腔都开始刺痛起来，她直接将果汁以最快的地喷出了嘴巴。甚至她严重怀疑是不是今天下午喝下去，半夜就要挂急诊去看看是不是胃溃疡。

“丫的，就当老娘年终奖喂狗肚子里了。”雷克斯翻了个白眼，转身便向着出口走去。

在临近自动门时，她眼角的余光好像看见，有团活动的肉球在自右向左以不自然的极快速度朝自己滚过来，但已然，雷克斯的军用级义体比她的大脑先一步做出了反应。

随着脊柱义体发出讯号，结实有力的右腿驱动着靴子，以称得上是完美的角度与力度对着悬浮代步板的转向距借力一踹。顷刻间，那团凭借着代步板才能勉强移动的肉球便滚落在地，她听见那胖子竟然能发出同待宰肉猪般尖利，甚至带着些许哭腔的尖叫。

“快叫911，来抓这臭娘们——”

声音随着自动门的关闭而消失，雷克斯摸了摸口袋，将无意中仅剩的一根棒棒糖叼在嘴里，听着远处街角处隐约传来的无人机警笛尖啸，她利索地一转身，朝西边的地铁隧道快步走去。

随着地铁苍白的灯光自眼前闪烁而过，她发觉不知从何时起。自己已经开始想念那座位于佛罗里达南部的那座隐秘小岛，跟上面那个能做出精湛菜品，总是面带着开朗笑容的男孩了。

“丫的——”她后牙微微发力，将糖球咬个粉碎，露出一个自嘲的狞笑。“准是他给我吃的菜里下孽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