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灵泉

主屋床上,秋露白盘腿坐着,盯着摆在身侧的潮音剑出神。


剑柄处仍挂着江乘雪当时送的剑穗。因为编造时用的是最普通的红线,经过十五年的风吹日晒后,剑穗色泽已有些暗淡,显出一种鲜血凝固后的暗红。


她拿起剑穗,置于掌中细细端详,那时江乘雪略带稚气的眉眼浮上心头。少年对她笑着,眸中是烧得正旺的赤忱。


她指尖挑起剑穗,捏起了最上方的结。两指扯动红线,结点处的线头微微翘起,毛边蹭过她的指腹,带起一阵痒。


解不开。


秋露白凝视面前的剑穗,结头处的红线在时间的刷洗下已朽成一团,结得极紧,除了暴力破坏外别无他法。


当初她打的并非死结。


她叹了口气,指尖凝聚灵力缭绕在剑穗周围,加固了脆弱的红线。


这样,就不会再坏了吧。


秋露白闭上眼睛,尽可能不去想先前的种种,强行进入了冥想状态。


*


往后一切如常,那天梅林中的事没有人再提。


江乘雪很听话,自她说过后就不再给她送餐,除了日常问安、请教问题外与她再无更多交流。而那些日常交流亦是进退有度,不越雷池一步。


二人相处一如玉清门寻常师徒,两月时光就这样平淡无奇地过去,离先前辰枫口中赴约之日仅剩三日。


这日下午,寄春院内,秋露白结束了日常修行,准备去院后仓房里清点一番物资,顺便也为不久后的妖族森林之行做些准备。


“吱呀——”仓房门被推开,入目是一尘不染的砖石地面,排列整齐的置物木架,以及被人分门别类整理好的各类物资。


秋露白素来喜静,因而寄春院未像其他长老洞府那般安排理事门徒,原先院内日常事务均由她亲自操办。


但江乘雪来后便揽下了院内一应杂事,许是民间贫苦出身的缘故,他总能将这些日常事务安排得井井有条,为她省下不少工夫。


仓房也是这般,一看便是他费心维护之果。


回春丹、遁地符、天蚕金丝甲、混天捆仙索……秋露白走进仓房内,目光在两旁木架间逡巡,看见用得上的物资便放入乾坤袋内,转眼间便装满了半袋。


聪明人不打无准备之仗。


正走着,她指尖触到了一个玉匣。拿下一看,匣中静静躺着一朵冰晶雪莲,其花通体透明,淡淡寒气缠绕其上,这么多年下来效力不减。


秋露白指尖一顿,这朵雪莲是她初次下山历练时得来的,年份已有千年,放眼整个熙宁大陆,这般年份的雪莲也算得上屈指可数。


那时她初入筑基,凭着一腔少年意气便敢一人踏入浮烟雪山,正面迎战金丹境冰焰雪虎,最终以计取之,拼到经脉几近崩裂夺得了这株伴生雪莲。


那时的自己,还是过于年轻鲁莽了。


或许,这也是她会被清透干净的少年吸引的缘由吧,他又何尝不是曾经的她。


秋露白眸光微动,指尖拂过冰晶雪莲,冰属性独有的清透光华刹那绽放,莲瓣层层拨开,露出玉质精琢的莲心。


因为灵力属性相异,这朵雪莲被她束之高阁已久,而今,倒是等到了一位更契合它的主人。


屋外薄暮冥冥,日色渐晚,秋露白清点完毕后,带着玉匣离开了仓房。


“阿雪,你在吗?”


她指节微屈,轻轻扣了扣江乘雪那间偏房的门。


无人应答。


秋露白微微皱眉,徒儿一向守时,往常这个时候,他应当早已忙完各项事务回了屋。


今天为何不见人?


她回首看向寄春院内,不大的院落内本就只有他们二人居住,此时少了另一人的存在,青石庭院显得空空荡荡,唯见墙边三两竹影随风轻晃。


隐隐约约得,她心中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


今日晨时,她出门正巧撞见站在门外的江乘雪。他脑袋略略低着,双臂垂在身侧,像是在门口等了许久,有什么话想对她说。


但她问起后,对方只抿了抿唇,照常告别后出了栖霞峰。


她当时也没多想,只当是日常问安,没放在心上。现下想来,他那时状态不对,眉头微蹙,眼神偏移,不像是来问安的,倒像是有什么心事未了。


——不会是上次她话说得重了,让人伤心了吧?


细细想来,这些时日他那么快就恢复了寻常师徒间的相处,界限分明,常人能这么快转换态度吗?


她并非厌恶徒儿,只是……对自己不受控制的情绪感到陌生。


但他会怎么看待她的抗拒?会觉得自己的心意被辜负了吗?还是会觉得自己不再被欢迎呢?


秋露白越想越不对,当即将手覆上门板,向内推开。


木门缓缓敞开,江乘雪房间全貌呈现在她眼前。屋内陈设简单,一桌,一椅,一柜,一张冰玉床,并无过多繁复装饰,和他本人一样质朴无华。


那张黄梨木桌紧靠着麻纸轩窗,桌上白瓷瓶里开着一枝白梅,枝头花蕊尚盈着露水,淡雅的清香逸散而出,氤氲满室。


秋露白踏入其内,走到木桌旁。近了,她发现桌上放着一张笺纸,字迹工整,笔锋凌厉,一看便出自江乘雪之手:


【今日晚归,师尊勿念。雪谨上。】


她拿起笺纸,翻面查看,只见背面一片素白,再无更多信息。


江乘雪做事向来一丝不苟,但这张笺纸语焉不详,晚归缘由也不曾解释,实在难以打消她的疑虑。


秋露白目光落回桌上,那笺纸旁摆着另一样东西——一本蓝皮纸本。


这蓝皮本不似寻常典籍,也不似经书抄本,菱牛皮制成的封面上没有书名,唯有右下角有一小字落款“江乘雪”。


是他自己记事用的本子吗?


秋露白停下了翻页的手。她向来不会过多插手徒儿的生活,因此先前连他的房间也没进过,今日她已是越界在先,更不能再动他的东西。


她最后看了蓝皮本一眼,把笺纸放回桌上,将桌椅归位后出了房门。


心中疑窦未消,还是去江乘雪平日常去的几个地点找人好了。


*


灵食坊。


正值饭点,灵食坊一如既往的热闹,随处可见三五成群、围坐用餐的年轻门徒。


秋露白此刻却无心美食,进门便穿过人群直奔后厨,想着找个管事的问问江乘雪的去向。按照惯例,他下午通常会在此帮忙。


“霜寒仙君!”一道熟悉的声音隔着喧嚷人群传入耳畔。


她脚步一顿,回头寻找声音源头。落日流金,夕晒晃过她的眼,恍然间只见前方站着一人,黑发黑眼,正挤过人群向她走来。


“阿雪,你……”


话一脱口她惊觉不对,硬是把后半句话吞了回去。


阿雪向来是唤她师尊的。


而此时向她走来的那人,是黎喻川。


“喻川问霜寒仙君安。”黎喻川快步上前,在她面前站定。


秋露白颔首回礼,从远处看来,他和江乘雪身形相似,唯有近了,才会发现二人面容上的微妙不同。


对方面上挂着浅笑,应是没听见她先前的乌龙,又问道:“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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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仙君来这是有什么事要忙吗?有没有我能帮上忙的?”


秋露白回过神来,问道:“喻川,你今天有见过江乘雪吗?他下午一般会在灵食坊帮忙。”


黎喻川微微一愣,很快摇头道:“不曾见过。今日宗门大课结束得晚,我也是才到灵食坊。”


“无妨,那喻川你先去用饭吧,我再去后厨问问。”


“嗯,或许江师兄是去办什么私事了吧,仙君不必忧心。”黎喻川眉目舒展,宽慰道。


秋露白听后却愣住了。


她是不是反应过度了?说不定,江乘雪只是有自己的事要做,她为何非要探个究竟?


“诶小川,你怎么走得这么快,都不等等我。”


“就是就是,说好今天一起吃饭的。”


秋露白思绪骤然被打断,视线前移,只见黎喻川身后走来两个男徒,径直围到他身边,嬉笑打趣着。


“那我先走了,仙君再见!”黎喻川见朋友追来,向她告别道。


“霜寒仙君好!”那新来的两名门徒这才注意到她,忙补上问候。


“嗯,不用在意我,你们快些去打饭吧,免得待会好菜都被人吃完了。”秋露白回以微笑,目送三人走远。


当初,好像没见阿雪在宗门里有什么朋友。


她低垂眉目,却听黎喻川那边传来门徒小声八卦的声音。


“小川,你说今晚我们要不要也去天池峰峰顶看看啊?”


“我听说赵四前天偷偷爬到峰顶,结果被那个黑影吓得屁滚尿流,直接从山上滚了下来,哈哈。”


“还是算了吧,我觉得专注修行比较重要。”


“小川你这人总是这样,太无趣了吧。”


天池峰峰顶的黑影?她怎么没听过。不会是有外人闯进玉清门了吧?


秋露白眉头紧锁,大步走近三人身旁:“你们说,天池峰峰顶有黑影出没?此事可曾禀明宗门长老?”


她突然靠近,正说话的那个门徒被吓了一大跳,支支吾吾道:“啊,回仙君,那个,我们也是刚知道这事,还没来得及上报。”


秋露白没心思纠结门徒隐瞒的表现,天池峰是护山大阵阵眼所在,不得有失,当下查清事情真相才是最重要的。


至于江乘雪那边,是她反应过度了,左右在玉清门内,他应当出不了什么事。


秋露白问清门徒天池峰黑影出没的地点,轻功运起,直接离开了灵食坊。


片刻间,她已落在天池峰半山腰处。夜间的天池峰四下无人,两侧树影婆娑摇曳,偶有鸟雀絮语回荡山间,提醒她此处尚有生灵存在。


也是,天池峰向来不对普通门徒开放,称得上是门内禁地,闯入者一经发现将按门规处罚。想来那赵四说不定根本没上到峰顶,只是吹牛罢了。


秋露白边想着,边向峰顶走去。根据她先前来此检查阵法的经验,护山大阵正有一阵眼在峰顶处,若是有人接近那里,此人大概率别有用心。


夜风微凉,山路窄狭,近旁深谷中有一灵泉自山顶飞流而下,将整个陡崖峭壁一截为二,沁凉水珠簌簌飞溅,同源的水系灵力亲昵地贴上她的脸颊。


沿着山路,秋露白很快上到了峰顶。


天池峰为松涧山群峰的最高点,景如其名,群山环抱中,一汪灵泉天池应运而生,正位于峰顶之上,是为玉清门灵脉所在。


此刻,晚间的薄雾笼罩着整个峰顶,偌大的灵泉天池中隐隐约约现出一道人影,看不清面容。


秋露白攥紧了腰侧的潮音剑,悄声靠近了人影近旁。


“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