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代王来了
桥头堡内,韩小义正在仔细检查自己的铁甲。甲片上有些许锈迹,但整体还算完整。他用油布细细擦拭着每一片甲叶,动作轻柔得像是在抚摸情人。
“这破玩意儿,也就只能糊弄糊弄了。”他自嘲地笑了笑,手上的动作却不停。
四十岁的人了,在克难新军好不容易混到个小旗,管着八十来号弟兄。说出去都嫌寒碜。可这已经是他能走到的最高位置了。
铁甲擦完,他又开始检查长枪。枪杆是上等的乌木,沉甸甸的,握在手里很有分量。枪头锋利,寒光闪闪,这倒是件难得的好兵器。
“校尉大人!”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士兵冲了进来,“该巡查了。”
韩小义点点头,披上蓑衣,戴好斗笠。他把长枪仔细包裹在油布中,这才走出营房。雨水顺着蓑衣滑落,打湿了靴子。
浮桥在雨中若隐若现,像一条蛰伏的巨龙。这座桥是用数十艘漕船拼接而成,每艘船之间用粗大的铁链相连,上面铺着厚实的木板。西侧还特意抹了厚厚的泥浆,就是为了防火。
上次天津卫之战的教训还历历在目。浮桥被烧,不少军官都被贬为卫士。想到这里,韩小义不由得加快了脚步。这些日子,他连睡觉都不敢合眼。
“立正!”岗哨看到他,立即挺直腰板。
这些都是他带的兵,大多是些乡下来的小子。经过二十天的训练,总算有了点军人的样子。看着他们笔直的站姿,韩小义心里涌起一丝欣慰。
“枪阵练得如何?”他随口问道。
“回校尉,”一个年轻士兵答道,“今早操练时,四十名枪兵已经能保持整齐了。就是转向时还有些乱。”
韩小义微微颔首。他手下这八十人,分成三队:枪兵四十,弓兵二十,刀牌兵二十。枪兵是主力,必须重点训练。
“继续练,”他叮嘱道,“枪阵要密不透风,才能挡住马队冲锋。”
巡查到北岸木堡时,雨势更大了。豆大的雨点砸在甲胄上,发出密集的响声。韩小义正要登堡,忽听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戒备!”他一声令下。
木堡内的铜锣立即敲响,休息的士兵纷纷披甲上阵。雨幕中,一群“商贩”狼狈奔来。韩小义眉头紧皱,这情形不对劲。
“二五眼!”远处传来天津话。
“弯心眼子!”韩小义立即回应暗号。
“快开门!”对方急切地喊道,“北边来了大队人马,是代王的人马!”
“长枪兵戒备!”
“弓箭手上堡!”
“刀牌兵开门!”
木堡内,守门的张文珏的声音在雨夜中格外洪亮。雨水顺着他的铠甲缝隙渗入,带来阵阵寒意。即便确认了来人的口令,他依然不敢有丝毫松懈。
二十余名士兵在他的调度下,迅速布防到位。长枪兵列阵于大门两侧,弓箭手踩着湿滑的木梯登上箭楼。雨水打在木质箭楼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门外进来的是两队暗哨,北岸戒备的一队和替换的一队一同归来。领头的是个年轻人,天津籍的秀才田卿意。他身上的布衣已经被雨水浸透,但那双眼睛依然炯炯有神。
“田秀才,情况如何?”韩小义快步迎上前,认出了来人。雨水顺着他的胡须滴落,打湿了胸前的衣襟。
这位田秀才可不简单,年仅十三,便名列前茅,一举夺得秀才功名,是远近闻名的神童。只可惜生不逢时,天津卫血战之后,家族元气大伤,不得不投身军伍。但他的才智在军中依然得到重用。
“大事不好!”田卿意甩了甩头上的雨水,脸色凝重,“在北岸三里处,发现一支三四千人的骑兵,高举着"天下兵马副元帅代王"的战旗,还有蓟辽总督旗号和王命旗牌。”
“服色如何?”韩小义的声音有些发紧。
“远看倒像是官兵,”田卿意皱着眉头,“但总觉得不对劲。骑术太过精湛,行军队形也不像我朝兵马。”
韩小义心头一跳:“莫非是代王殿下?”
“不对劲。”田卿意摇头,雨水从他的发梢甩落,“太子何时封三皇子为天下兵马副元帅了?这分明是僭越之名。再说,代王若要来见太子,为何不事先通报?”
韩小义额头渗出冷汗,雨水和汗水混在一起,顺着脸颊流下。代王朱慈焕若是真要来见太子,怎会用这等狂妄的旗号?
“那会是谁?”一旁的张文珏插话道。
“要么是边关铁骑,要么是四处作乱的土匪!”田卿意咬牙道,“而且十有八九是鞑子。流寇不会有这么精锐的骑兵。”
“他娘的!”韩小义暗骂一声,“偏偏选在今天,太子纳妾的日子,文武官员都去了海沙岛。这木堡就剩下咱们这点人马。”
田卿意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这正是立功的好机会!只要能拖住敌人,等太子派兵增援,咱们就立下大功了!”
“可那很可能是鞑子啊!”韩小义面露难色,看了看堡内稀疏的兵力。就这点人手,怎么抵挡鞑子的铁骑?
“不怕!”田卿意嘴角勾起一抹笑意,雨水打湿了他的衣衫,却掩不住他眼中的锐气,“打不过可以智取。我有一计。”
“什么计?”张文珏和韩小义同时问道。
“你们听我说,”田卿意压低声音,“首先,我们要”
与此同时,浮桥北岸。
暴雨倾盆,泥泞难行。马蹄踩在泥水中发出“噗嗤噗嗤”的声响。
三千余骑在雨中缓缓前进,为首的是两个人。一个身着明朝蟒袍,头戴乌纱帽,赫赫有名的大清三顺王之一,怀顺王耿仲明。另一个穿着明将铠甲的,能称为满洲第一猛将的纽祜禄·多隆。
“父王,前方发现浮桥!”耿忠金策马而回,雨水从他的铠甲上流淌而下,“桥北有座木堡,守军不多,看样子只有几十人。”
“木堡?”多隆皱眉。他此行是为偷袭,并未携带攻城器械。就算是木堡,强攻也会耽误时间。
“章京莫忧,”耿仲明笑道,雨水打湿了他的蟒袍,“只要亮出大清的旗帜,定能吓退朱贼弱兵。”
“王爷此言差矣,”多隆冷哼一声,“若惊动了崇祯和那太子,难道要下海去追?此番奉命偷袭,贵在神不知鬼不觉。”
耿仲明眉头紧锁:“强攻木堡,照样会惊动敌营。”
“王爷,”多隆捋须一笑,“某虽是满洲勇士,却也精通谋略。《三国演义》倒背如流,区区木堡,何须大动干戈?”
“章京高见!”耿仲明连忙奉承。这位多尔衮帐前红人的脾气,他可是领教过的。
“凭着王爷身上这件华丽蟒袍,足以智取浮桥。”多隆胸有成竹,“待我细说此计”